第174章 歸來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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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歸來之時
“基地內部出現了一些問題。”沈從章說。
“嗯哼。”仇文點點頭。
“我不是被拋棄了, 我只是……算了。”沈從章不想再繼續聊這個話題。
“你不想深聊我也知道，我女兒已經告訴我了。”仇文得意地揚起了頭，“你失望了是吧？”
“說不上來。”沈從章擡頭看著天空。
“每個人類都會有這樣的動作。”仇文說, 說完之後他又補充了個前提，“在他們死之前。”
“可能我們的所思所想都是一樣的吧。”沈從章從腰間抽出槍。
“誒！”仇文睜大眼睛, “你要幹什麽？腦袋損傷太嚴重是沒法喪屍化的哦, 你會醒不來的。”
“我知道。”沈從章把槍對準了自己的下巴。
“你有女兒的吧！你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仇文覺得沈從章不適合自殺, 畢竟沈從章有家人。
“我……不想成為喪屍。”沈從章輕聲說, “死去的人還是乖乖閉上眼吧。”
“你在罵我？”仇文問他, “你覺得我舍不得閉眼？”
“與您無關。”沈從章扯了扯嘴角, “我是在說我自己，我的手上已經沾了太多血了。”
“不會比我多。”仇文說。
“可我接受不了自己害死那麽多人後還堂而皇之地活在世界上。”
“你還是在點我。”仇文震驚，“我接受不了這種侮辱！”
“我沒有點您！”沈從章受不了了，“您和我不一樣！您能夠說服自己，而我做不到！”
“所以你是好人我是壞人？不公平！”
沈從章無助地看向一旁的關敬英。
關敬英嘆了口氣：“仇先生，他都快死了, 您能別逗他了嗎？”
“我聽你的。”仇文湊過去親了一下關敬英的臉頰。
正舉著槍的沈從章：……
仇文親得很響亮，他親了一口之後覺得不夠，又緩慢地往關敬英的嘴唇處親去了。
沈從章把槍對準了仇文和關敬英：“如果你倆在我面前搞起來，那我就先沖你們開槍。”就算殺不死這倆人，也可以表達不滿。
“你在想什麽啊！”仇文很震驚，“你腦子真的很臟！”
“你的手放在哪裏？！”沈從章反問。
仇文的手放在關敬英的胸口, 但仇文認為這完全沒問題：“我是在借力！你們人類果然很討厭！”
仇文最近想把仇冰河變成喪屍，可仇冰河表示她和基地的對接工作沒有完成, 她現在不能轉化。
這導致仇文對人類的意見越來越大。
“我也不是什麽事情都做的！敬英會阻止我！”仇文繼續反駁。
“如果關敬英不阻止你呢？”
“你覺得你那破槍能打死我？”仇文挑起一邊的眉毛。
沈從章思索了一下仇文說的話, 隨後他看向關敬英：“他的意思是，你不阻止他, 他就準備破罐子破摔？”
“您不能這麽說。”關敬英搖搖頭，“仇先生不是破罐子破摔，他是遵從天性。”
明明仇文的記憶已經恢覆了，但他的“人性”似乎沒有多少增長。
他作為人類活了32年，他性格再怎麽惡劣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開放過頭。
但仇文就是做到了摒棄人性，解放自我。
“無所謂了。”沈從章重新把槍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那我可以親了嗎？”仇文問他。
“你就不能跑遠一點？！你不覺得在一個自殺的人身邊跟愛人接吻這個行為很喪心病狂嗎？”沈從章質問。
“你自殺就自殺，跟我提要求幹什麽？！”仇文反駁。
“我……”
“你想要我尊重你？像人類那樣？你都要死了。”仇文繼續狡辯，“我沒有理由尊重快死的人，因為我得不到任何回報。”
沈從章沈默。
仇文等著他下一句話。
沈從章深吸一口氣，他問：“那郭天盟呢？你為什麽尊重他？”
“我什麽時候尊重他了？”仇文又一次反問。
沈從章又想了想郭天盟的工作報告，仇文的行為確實很過火。
“等等，原來你知道那是一種不尊重的行為嗎？”沈從章震驚，他還以為是仇文沒有邊界感。
“我作為人類活了那麽久，我知道我很過火啦，但他又沒有直接生氣。”仇文雙手一擺，“他很喜歡不是麽？”
“他很喜歡跟我玩祖爺爺和乖孫孫的游戲啦。”仇文說，“如果他真的受不了，他會嚴詞拒絕的。”
沈從章又不說話了。
仇文問他：“你覺得你現在還想死嗎？”
“老實講，心情稍微輕松了一點。”但是沈從章有些混亂，他覺得仇文壓根就沒安慰他，仇文只是在他跟前胡鬧，可沈從章確實被打斷了情緒。
不過：“我已存死志。”
仇文聳肩起身：“那沒辦法了，你死吧。”
“您覺得這個世界上有輪回嗎？”
“我還沒死誒。”
“您覺得我能見到郭天盟嗎？”
“應該見不到。”
沈從章笑了笑：“對了，仇先生。”
“你話好多。”
“我的女兒離開我了……”
仇文一楞：“你說的離開是指？”
砰！
血漿迸濺。
仇文睜大雙眼，深吸一口氣。
“不成！不成！我們得回去！我有不妙的預感！”仇文拽著關敬英往回走，走了兩步之後又返回來把沈從章的屍體撿走。
關敬英明白仇文在擔心什麽：“他說的是他女兒，而且離開不一定是指死別，也有可能是他和他老婆出問題離婚了，或者他的女兒不認同自己父親的思想。”
“這太不吉利了。”仇文說到這兒的時候甚至想扔下沈從章的屍體，他不想把這個不積極的人類血肉帶回去。
可是仇文最終還是沒放手。
等仇文和關敬英回到家時，仇冰河已經把焦糊的面包啃了一半，啃得她滿臉苦澀。
在看到自己爸爸和哥哥的瞬間，仇冰河眼睛亮了：“爸貝誒！”
“我今天就要把你變成喪屍！”仇文等不及了。
“你就不能給我做頓飯之後再跟我爭這個嗎？！”仇冰河有些崩潰。
“你不答應我的要求你還想吃我做的飯？！”仇文冷笑，“你想都不要想！”
“我怎麽答應你的要求？我的工作真沒做完！”仇冰河起身走上前摟住仇文。
仇文努力後仰，他不吃這一套。
仇冰河捏著嗓子撒嬌，這招也就對她爸管用了：“我的最終目標就要實現了，爸爸你再等我十年，只要十年就部署完畢了。”
“你那個破部署！十年之後又十年！”仇文呲牙。
說到這仇冰河就生氣：“那還不是因為你們！！”
“跟我們有什麽關系？！”仇文不接受女兒對自己的pua。
“一個破園子！修了十六年都沒修好！”仇冰河想要將喪屍世界打造成“童話世界”，她想促進普通民眾和喪屍的交流，但是現在喪屍基地也沒個正形。
“我回來的時候看見岳巍在門口啃磚頭！他的毛病怎麽還沒好？！”仇冰河想要一個“世外桃源”，讓普通民眾不再恐懼轉化成喪屍這件事，真正地為喪屍在人類世界爭取到話語權。
這個世外桃源不能是一群奇裝異服的喪屍遍地狂奔，時不時在地上撿石頭吃。
那玩意兒不叫世外桃源！那叫傻子聚集地！
她覺得她哥和她爹的愛好正好能幫喪屍們包裝一下，結果這倆人一天打魚九天曬網。
“我為什麽不肯變成喪屍？！我被拖工期了！”仇冰河高聲道。
原本氣勢洶洶的仇文反而垂下了腦袋。
“群眾數量是很多的！您沒法跟每個人類深度交流！那些象征性的建築或者‘奇觀’是有必要的！”仇冰河說到這裏，自己都為自己心累，“我記得我催過你！”
仇文點點頭：“我已經很努力了。”
“努力？！你知道這十年我們基地的人類建了多少實驗基地嗎？！”
這個仇文知道：“324座！他們每落成一座我都有去參觀！”他還會帶頭鼓掌。
仇冰河失去了笑容，她直視著仇文。
“對不起……”仇文蔫吧了。
“你想讓我多久變成喪屍？”仇冰河繼續問他。
仇文本來想說“馬上”，可是他心虛，他琢磨了好一會兒：“不然三十年吧。”他努努力，三十年起碼能建完一大半。
“五年。”仇冰河伸出一只手，張開五指，“然後再給我五年完成工作交接任務。”
仇文開始可憐巴巴地摳手：“別這麽對你爸爸，爸爸愛你。”
“我也愛你，五年。”仇冰河不改口，“你很聰明的吧，學東西很快的吧？五年就是五年！”
仇文自閉了。
而關敬英嘆了一口氣。
喪屍們圍觀著這場家庭鬧劇，最後得出結論——仇文又被仇冰河欺負了。
“好可怕，五年誒！你敢想嗎？”
“人類的五年和喪屍的五年不一樣！”淑雲好歹養過仇冰河，她伸手比畫了剛出生小孩的長度，又比畫了一下五歲小孩的長度，“人類五年能從這麽大長到這麽大！”
“天吶！那冰河怎麽不長了？”
“長成大人就不長了唄。”
“那五年我們的日子會有多難過啊？那是不是隔兩天就要工作一次？好無聊！”
仇冰河聽著這些喪屍的凡爾賽發言，無奈地扶住額頭。這些話在人類聽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她按了按額頭，隨後她開始主動屏蔽這些讓她羨慕的發言，開始查看通訊器上有沒有新消息。
確實有消息，程東潔發給她的。
【那個煩人的半吊子記者又來了。】程東潔說。
仇冰河眉頭微微一挑。
程東潔在幾年前出獄了，出獄之後仇冰河幫他找了個還不錯的工作，只是程東潔在監獄裏待久了，性格木訥，沒有待多長。後來何洛居然出手幫忙讓程東潔去他的工作室做助理去了，薪資還算可觀。
失去了萬人迷光環的程東潔暫時沒有接觸感情的打算，他想先努力工作，想看清自己。工作穩定後程東潔還請仇冰河和何洛喝了一頓酒。
程東潔有些興奮過頭。
在喝多了之後他說他想明白了，他之所以沒死就是因為他是個普通人，失去萬人迷光環的他對外壓根沒有威脅性，所以那些人能容忍他活著，甚至還能把他放出來。
看著程東潔又慶幸又悲哀的模樣，仇冰河莫名想起了那個原文裏的女主角。
她從未見過那個與她同名的女主，對方的思維邏輯和行事方式與仇冰河也完全不同。
最後那位女主和何洛“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她是仇文的女兒，曾和郭天盟關系緊密，可她身上沒發生太糟糕的事。
本質也是因為“普通”吧。
說到底，剝離了“喪屍皇女兒”這層身份，她便沒有任何特殊之處了。
其實仇冰河現在也在利用這層身份。
仇冰河看向角落處思考人生的仇文：“爸爸。”
仇文扭頭看向她。
“我會努力變成我自己的。”仇冰河說。
仇文眨巴眨巴眼。
“我會厲害到能夠保護你，多給我一些耐心好嗎？”她永遠不會與仇文切割，但她也不能只擁有這一層身份。
“所以你會變成喪屍的，對吧？”
“我會的。”
仇文高興了，他高興了一會兒又想起仇冰河要求他五年建完園子的事，他又自閉了。
仇冰河收到了第二條消息。
程東潔：【這個小記者到底從哪兒知道我以前是萬人迷的？！】
【不清楚。】仇冰河想起了程東潔以前對周穎鶯的挑釁，【你知道你以前有多高調嗎？】周穎鶯至今都不搭理程東潔，完全當他不存在。
看到這條消息的程東潔險些發出尖銳爆鳴。
他當然知道！
他偶爾睡覺時回想起過去自己的作為，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失憶。
那些被控制的人不過是傀儡，而那些不受控制者的眼神……
以前程東潔以為那是羨慕，現在回想起來，他總覺得那些人看他就跟看猴似的，哦，也有可能是看外星人，畢竟她們也不理解那群男人的狂熱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對面的記者用羨慕的眼神看著他：“您真的很好看，您為什麽不利用萬人迷的身份為自己謀取一個好前程呢？”
“我……不是萬人迷。”程東潔嗓子有些啞，他比仇冰河還要大四歲，如今已經38了，只不過系統給他重塑的身體相當抗造，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不多，“沒有人能承擔那麽重的責任。”
他有詢問過官方需不需要他盡可能地彌補那些受害者的損失，但官方表示不用。
因為這有可能讓人抓到萬人迷存在的把柄。
“你為什麽不是？”那個記者不能理解，“我第一次見到您就被您吸引住了，我就很喜歡你。”
程東潔看著對方的面孔。
有些微胖的男人，圓臉，臉上的妝容精致漂亮。
“你並不喜歡我，你只是想變成我。”程東潔估計對方喜歡的不會是自己這種類型，“哦，不對，你應該是想成為萬人迷。”
“誰不想成為萬人迷？”男人誇張地睜大雙眼，“被所有男人爭搶的感覺爽到爆！那些女人……”說到後面，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顯然他知道這是不該說的，然而這卻是他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程東潔沈默。
那個記者戳了戳程東潔的胳膊：“你這種長得好的就是不食人間煙火啦，你太壓抑自己的欲望了。”
程東潔抿唇不作回答。
“我懂啦，你這種被太多人追過的，當然覺得追求者煩人啦。好啦，你品行高潔啦。”記者歪了一下頭，“我們這種有欲望的就是低俗啦！”
“如果……”程東潔實在忍不住了，他開口打斷男人，“如果所有男人都愛你，那不是對真正愛你的人很不公平嗎？”
“啊？”
“也許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不需要萬人迷光環就能被你吸引的人。他能夠理解你，能夠跟你磨合，能夠跟你永遠地走下去。”程東潔問他，“用那麽多虛假的愛淹沒那個人，真的公平嗎？”
記者想了想：“看情況吧，他如果真那麽愛我，他可以爭做追求者裏條件最好的那個啊。”
“穿過層層阻礙就可以來疼愛我了。”
“你簡直有病！”程東潔聽不下去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這裏有問題。”
在重新參與工作之後程東潔的性格已經平和了很多，他很少去跟人爭吵，因為他認為這一切沒有意義，爭吵帶來的輸贏沒有意義。
“我知道你想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抱歉，我不想聽了。”程東潔感覺這場對話很詭異，他仿佛看到了那個更年輕的自己。
“你幹嘛那麽激動？”記者不理解他。
“只知道臆想，什麽事都沒做到，在此之前先樹一堆假想敵。”程東潔看著對方，“以前也有個像你一樣的蠢貨。”
“有人告訴蠢貨，要給自己一點時間長大，那個蠢貨沒聽懂。”程東潔深呼吸，那些人命始終都是壓在他心頭的巨石，“這句話我也轉贈給你。”
“等到真害了人就遲了。”程東潔握緊拳頭，“只能從愛情裏獲得成就感！你連你自己是個什麽東西都沒搞懂吧！”
“大談特談什麽萬人迷？呵呵，這世界上有多少萬人迷？何洛，仇文，他們不都是嗎？你去做啊！”程東潔切了一聲，“為人類犧牲，或者搞藝術搞出不得了的名堂。”
“何洛的臨時伴侶一個月換一個，無數人都想往他身上撲。”
“那都是有代價的！！”
那些人都說程東潔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都說他是被利用的。他們都說程東潔沒見過真正的殘酷。
也許他們說得對，因為程東潔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他逃避了懲罰，他為自己能活下去而興奮。
可這種興奮又化作了折磨，沒日沒夜地摧殘著他過去的價值觀。
長大了就會懂了……
可過去的錯事太多太離譜，在明白道理之後他怎麽可能釋懷啊？
他有什麽資格去釋懷啊？他憑什麽興奮啊！
他曾經痛苦糾結的樣子被這個記者看到了。
記者在了解到他在惆悵後，記者說：“你難過的樣子真好看。”
好看，漂亮。
用這樣的詞來評價痛苦的他。
他看不到程東潔的絕望。
好像有誰說過一句：“她痛苦絕望的樣子怎麽會漂亮呢？”
哦，是仇文。他不理解程東潔為什麽會認為原文中女主沒有自我的樣子是美麗的。
可程東潔能理解那位記者為什麽這麽說。
正是因為理解，他才更加的痛徹心扉。
越成長他就越痛苦，他感覺被什麽東西困住了。
“神經病。”那個記者起身離開。
程東潔看著他推開門，看著門緩緩合上。
他一動不動。
他好像明白了，他被曾經的自己給困住了。
“不夠心狠的人，別做那麽極端的事。”
不然呢？
不然等發現自己闖下滔天大禍後，就別想好過了。
他快被困死了！他快被困死了！
程東潔求那個年輕的自己不要那麽步步緊逼。
可是年輕的他根本聽不懂啊。
“沒意思。”
“老套的說辭。”
“這種道理誰不懂？”
看吧，他覺得他明白。看吧，他繼續在傷害別人。
他試圖往懷裏摟太多太多他並不了解的、並不屬於他的東西。
最後他放不下了。
程東潔在崩潰之後重新擦幹淚水。
他還得繼續生活，要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要麽被壓垮。
無所謂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我覺得冰河變了。”仇文拉關敬英出去說悄悄話。
“冰河成熟了很多。”關敬英讚同仇文的說法。
“我是指她對她爸爸的殘酷。”仇文很難過，“五年怎麽可能建完嘛。”
“喪屍數量很多，而且喪屍的力氣很大，五年已經很寬裕了。”關敬英認為只要計劃得當，三年之內完工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準想這麽危險的東西！”仇文推搡關敬英，關敬英往一旁躲。
最後關敬英被摁倒在地，仇文撓著關敬英的癢癢肉。
關敬英原地扭來扭去，像一條上了岸的魚。
關敬英憋了一會兒後開口討饒，仇文放過了關敬英。
他翻身躺在了關敬英的身邊。
仇文拉著關敬英的手，擡頭看天空：“這樣真舒服啊，我覺得我能閉上眼睡一整年！”
“不可以的，我們最近有工作。”關敬英嘆氣，“您不能把工作全部交給外人。”
“我可以，我還可以讓你跟我一起睡一整年！”
“那喪屍會亂成一鍋粥的。”那群喪屍還沒有恢覆人類記憶，他們還是一群快樂的小傻子。
“那我們可以把時間極限壓縮到一年，我們在一年時間裏完成所有工作，剩下的四年就可以用來玩了。”仇文很激動。
“四年過去之後您還可以玩一萬年。”關敬英又說。
“龍光禮那個家夥跨專業做基地去了。”仇文忽然開口，“我比他厲害，雖然他死了，但我不能輸誒。”
仇文指向天空：“人類死的時候總喜歡往那裏看，但是那裏好空啊。”
“嗯，很安靜。”
仇文從鬥篷的內口袋裏掏出了關敬英的玩具飛機，他把玩具飛機舉起來：“我給你變個魔術好不好？”
“您要讓它飛起來嗎？”關敬英笑著詢問。
“對啊，飛起來，我們坐著它飛起來。”仇文輕聲說，“我把我所見過的都變回來好不好？”
關敬英收斂起笑容，他撐著地面起身。
他的表情太過震驚，他沒有去窺探仇文的想法，他整個人都懵了。
“其實，人類文明會隨著記憶的歸來而重新回到地面。”仇文也跟著坐起來，“幼蟲鉆入地面，然後爬出來，結繭，等待，破繭，化蝶。”
那些輝煌燦爛的文明會以一種新的方式歸來。
就像一副牌陣，它被無數次打亂，甚至撕碎重組，它總有一天會回歸牌組最初的排列順序。
這時間很長很長。
而等一切都回來之後，他們便可以重新邁步向前，帶著本就屬於他們的文明。
“等久一點，等等明天，明天的明天。”仇文說，“然後！嘩！一切都回來了！”
“到那時候我們又可以飛躍天空。”仇文舉著玩具飛機劃出一個弧度，最後他把玩具飛機戳到了關敬英的臉上。
仇文一本正經地壓低嗓音：“尊敬的乘客，請您確保安全帶已經系好，本次航行時間約為……唔，總之很長很長！”
關敬英依舊楞在原地，他的臉又紅了。
仇文重新戳了關敬英兩下：“關少校？！關機長？起飛嗎？”
關敬英反應過來了：“起，起飛！！”
仇文拿著飛機比劃了一圈，最後他把飛機放進了關敬英的手心。
關敬英捧著飛機，雙眼發光，就像他小時候那樣。
他以為只有孩子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才能在用手拖著飛機的情況下假裝飛機在雲層上方航行，因為孩子看不到現實。
可是長大之後的關敬英重新做到了，他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一天。
劃破藍天，乘著雲層，與飛鳥一起……
這該是個多幼稚多不切實際的夢啊。
可關敬英卻是透過現實看到了這場夢。
仇文篤定它們都會回來的。
它們的回歸仿佛已成了既定的事實，而那個未來與現在之間，只隔著時間。
一段精彩紛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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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內部出現了一些問題。”沈從章說。
“嗯哼。”仇文點點頭。
“我不是被拋棄了, 我只是……算了。”沈從章不想再繼續聊這個話題。
“你不想深聊我也知道，我女兒已經告訴我了。”仇文得意地揚起了頭，“你失望了是吧？”
“說不上來。”沈從章擡頭看著天空。
“每個人類都會有這樣的動作。”仇文說, 說完之後他又補充了個前提，“在他們死之前。”
“可能我們的所思所想都是一樣的吧。”沈從章從腰間抽出槍。
“誒！”仇文睜大眼睛, “你要幹什麽？腦袋損傷太嚴重是沒法喪屍化的哦, 你會醒不來的。”
“我知道。”沈從章把槍對準了自己的下巴。
“你有女兒的吧！你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仇文覺得沈從章不適合自殺, 畢竟沈從章有家人。
“我……不想成為喪屍。”沈從章輕聲說, “死去的人還是乖乖閉上眼吧。”
“你在罵我？”仇文問他, “你覺得我舍不得閉眼？”
“與您無關。”沈從章扯了扯嘴角, “我是在說我自己，我的手上已經沾了太多血了。”
“不會比我多。”仇文說。
“可我接受不了自己害死那麽多人後還堂而皇之地活在世界上。”
“你還是在點我。”仇文震驚，“我接受不了這種侮辱！”
“我沒有點您！”沈從章受不了了，“您和我不一樣！您能夠說服自己，而我做不到！”
“所以你是好人我是壞人？不公平！”
沈從章無助地看向一旁的關敬英。
關敬英嘆了口氣：“仇先生，他都快死了, 您能別逗他了嗎？”
“我聽你的。”仇文湊過去親了一下關敬英的臉頰。
正舉著槍的沈從章：……
仇文親得很響亮，他親了一口之後覺得不夠，又緩慢地往關敬英的嘴唇處親去了。
沈從章把槍對準了仇文和關敬英：“如果你倆在我面前搞起來，那我就先沖你們開槍。”就算殺不死這倆人，也可以表達不滿。
“你在想什麽啊！”仇文很震驚，“你腦子真的很臟！”
“你的手放在哪裏？！”沈從章反問。
仇文的手放在關敬英的胸口, 但仇文認為這完全沒問題：“我是在借力！你們人類果然很討厭！”
仇文最近想把仇冰河變成喪屍，可仇冰河表示她和基地的對接工作沒有完成, 她現在不能轉化。
這導致仇文對人類的意見越來越大。
“我也不是什麽事情都做的！敬英會阻止我！”仇文繼續反駁。
“如果關敬英不阻止你呢？”
“你覺得你那破槍能打死我？”仇文挑起一邊的眉毛。
沈從章思索了一下仇文說的話, 隨後他看向關敬英：“他的意思是，你不阻止他, 他就準備破罐子破摔？”
“您不能這麽說。”關敬英搖搖頭，“仇先生不是破罐子破摔，他是遵從天性。”
明明仇文的記憶已經恢覆了，但他的“人性”似乎沒有多少增長。
他作為人類活了32年，他性格再怎麽惡劣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開放過頭。
但仇文就是做到了摒棄人性，解放自我。
“無所謂了。”沈從章重新把槍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那我可以親了嗎？”仇文問他。
“你就不能跑遠一點？！你不覺得在一個自殺的人身邊跟愛人接吻這個行為很喪心病狂嗎？”沈從章質問。
“你自殺就自殺，跟我提要求幹什麽？！”仇文反駁。
“我……”
“你想要我尊重你？像人類那樣？你都要死了。”仇文繼續狡辯，“我沒有理由尊重快死的人，因為我得不到任何回報。”
沈從章沈默。
仇文等著他下一句話。
沈從章深吸一口氣，他問：“那郭天盟呢？你為什麽尊重他？”
“我什麽時候尊重他了？”仇文又一次反問。
沈從章又想了想郭天盟的工作報告，仇文的行為確實很過火。
“等等，原來你知道那是一種不尊重的行為嗎？”沈從章震驚，他還以為是仇文沒有邊界感。
“我作為人類活了那麽久，我知道我很過火啦，但他又沒有直接生氣。”仇文雙手一擺，“他很喜歡不是麽？”
“他很喜歡跟我玩祖爺爺和乖孫孫的游戲啦。”仇文說，“如果他真的受不了，他會嚴詞拒絕的。”
沈從章又不說話了。
仇文問他：“你覺得你現在還想死嗎？”
“老實講，心情稍微輕松了一點。”但是沈從章有些混亂，他覺得仇文壓根就沒安慰他，仇文只是在他跟前胡鬧，可沈從章確實被打斷了情緒。
不過：“我已存死志。”
仇文聳肩起身：“那沒辦法了，你死吧。”
“您覺得這個世界上有輪回嗎？”
“我還沒死誒。”
“您覺得我能見到郭天盟嗎？”
“應該見不到。”
沈從章笑了笑：“對了，仇先生。”
“你話好多。”
“我的女兒離開我了……”
仇文一楞：“你說的離開是指？”
砰！
血漿迸濺。
仇文睜大雙眼，深吸一口氣。
“不成！不成！我們得回去！我有不妙的預感！”仇文拽著關敬英往回走，走了兩步之後又返回來把沈從章的屍體撿走。
關敬英明白仇文在擔心什麽：“他說的是他女兒，而且離開不一定是指死別，也有可能是他和他老婆出問題離婚了，或者他的女兒不認同自己父親的思想。”
“這太不吉利了。”仇文說到這兒的時候甚至想扔下沈從章的屍體，他不想把這個不積極的人類血肉帶回去。
可是仇文最終還是沒放手。
等仇文和關敬英回到家時，仇冰河已經把焦糊的面包啃了一半，啃得她滿臉苦澀。
在看到自己爸爸和哥哥的瞬間，仇冰河眼睛亮了：“爸貝誒！”
“我今天就要把你變成喪屍！”仇文等不及了。
“你就不能給我做頓飯之後再跟我爭這個嗎？！”仇冰河有些崩潰。
“你不答應我的要求你還想吃我做的飯？！”仇文冷笑，“你想都不要想！”
“我怎麽答應你的要求？我的工作真沒做完！”仇冰河起身走上前摟住仇文。
仇文努力後仰，他不吃這一套。
仇冰河捏著嗓子撒嬌，這招也就對她爸管用了：“我的最終目標就要實現了，爸爸你再等我十年，只要十年就部署完畢了。”
“你那個破部署！十年之後又十年！”仇文呲牙。
說到這仇冰河就生氣：“那還不是因為你們！！”
“跟我們有什麽關系？！”仇文不接受女兒對自己的pua。
“一個破園子！修了十六年都沒修好！”仇冰河想要將喪屍世界打造成“童話世界”，她想促進普通民眾和喪屍的交流，但是現在喪屍基地也沒個正形。
“我回來的時候看見岳巍在門口啃磚頭！他的毛病怎麽還沒好？！”仇冰河想要一個“世外桃源”，讓普通民眾不再恐懼轉化成喪屍這件事，真正地為喪屍在人類世界爭取到話語權。
這個世外桃源不能是一群奇裝異服的喪屍遍地狂奔，時不時在地上撿石頭吃。
那玩意兒不叫世外桃源！那叫傻子聚集地！
她覺得她哥和她爹的愛好正好能幫喪屍們包裝一下，結果這倆人一天打魚九天曬網。
“我為什麽不肯變成喪屍？！我被拖工期了！”仇冰河高聲道。
原本氣勢洶洶的仇文反而垂下了腦袋。
“群眾數量是很多的！您沒法跟每個人類深度交流！那些象征性的建築或者‘奇觀’是有必要的！”仇冰河說到這裏，自己都為自己心累，“我記得我催過你！”
仇文點點頭：“我已經很努力了。”
“努力？！你知道這十年我們基地的人類建了多少實驗基地嗎？！”
這個仇文知道：“324座！他們每落成一座我都有去參觀！”他還會帶頭鼓掌。
仇冰河失去了笑容，她直視著仇文。
“對不起……”仇文蔫吧了。
“你想讓我多久變成喪屍？”仇冰河繼續問他。
仇文本來想說“馬上”，可是他心虛，他琢磨了好一會兒：“不然三十年吧。”他努努力，三十年起碼能建完一大半。
“五年。”仇冰河伸出一只手，張開五指，“然後再給我五年完成工作交接任務。”
仇文開始可憐巴巴地摳手：“別這麽對你爸爸，爸爸愛你。”
“我也愛你，五年。”仇冰河不改口，“你很聰明的吧，學東西很快的吧？五年就是五年！”
仇文自閉了。
而關敬英嘆了一口氣。
喪屍們圍觀著這場家庭鬧劇，最後得出結論——仇文又被仇冰河欺負了。
“好可怕，五年誒！你敢想嗎？”
“人類的五年和喪屍的五年不一樣！”淑雲好歹養過仇冰河，她伸手比畫了剛出生小孩的長度，又比畫了一下五歲小孩的長度，“人類五年能從這麽大長到這麽大！”
“天吶！那冰河怎麽不長了？”
“長成大人就不長了唄。”
“那五年我們的日子會有多難過啊？那是不是隔兩天就要工作一次？好無聊！”
仇冰河聽著這些喪屍的凡爾賽發言，無奈地扶住額頭。這些話在人類聽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她按了按額頭，隨後她開始主動屏蔽這些讓她羨慕的發言，開始查看通訊器上有沒有新消息。
確實有消息，程東潔發給她的。
【那個煩人的半吊子記者又來了。】程東潔說。
仇冰河眉頭微微一挑。
程東潔在幾年前出獄了，出獄之後仇冰河幫他找了個還不錯的工作，只是程東潔在監獄裏待久了，性格木訥，沒有待多長。後來何洛居然出手幫忙讓程東潔去他的工作室做助理去了，薪資還算可觀。
失去了萬人迷光環的程東潔暫時沒有接觸感情的打算，他想先努力工作，想看清自己。工作穩定後程東潔還請仇冰河和何洛喝了一頓酒。
程東潔有些興奮過頭。
在喝多了之後他說他想明白了，他之所以沒死就是因為他是個普通人，失去萬人迷光環的他對外壓根沒有威脅性，所以那些人能容忍他活著，甚至還能把他放出來。
看著程東潔又慶幸又悲哀的模樣，仇冰河莫名想起了那個原文裏的女主角。
她從未見過那個與她同名的女主，對方的思維邏輯和行事方式與仇冰河也完全不同。
最後那位女主和何洛“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她是仇文的女兒，曾和郭天盟關系緊密，可她身上沒發生太糟糕的事。
本質也是因為“普通”吧。
說到底，剝離了“喪屍皇女兒”這層身份，她便沒有任何特殊之處了。
其實仇冰河現在也在利用這層身份。
仇冰河看向角落處思考人生的仇文：“爸爸。”
仇文扭頭看向她。
“我會努力變成我自己的。”仇冰河說。
仇文眨巴眨巴眼。
“我會厲害到能夠保護你，多給我一些耐心好嗎？”她永遠不會與仇文切割，但她也不能只擁有這一層身份。
“所以你會變成喪屍的，對吧？”
“我會的。”
仇文高興了，他高興了一會兒又想起仇冰河要求他五年建完園子的事，他又自閉了。
仇冰河收到了第二條消息。
程東潔：【這個小記者到底從哪兒知道我以前是萬人迷的？！】
【不清楚。】仇冰河想起了程東潔以前對周穎鶯的挑釁，【你知道你以前有多高調嗎？】周穎鶯至今都不搭理程東潔，完全當他不存在。
看到這條消息的程東潔險些發出尖銳爆鳴。
他當然知道！
他偶爾睡覺時回想起過去自己的作為，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失憶。
那些被控制的人不過是傀儡，而那些不受控制者的眼神……
以前程東潔以為那是羨慕，現在回想起來，他總覺得那些人看他就跟看猴似的，哦，也有可能是看外星人，畢竟她們也不理解那群男人的狂熱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對面的記者用羨慕的眼神看著他：“您真的很好看，您為什麽不利用萬人迷的身份為自己謀取一個好前程呢？”
“我……不是萬人迷。”程東潔嗓子有些啞，他比仇冰河還要大四歲，如今已經38了，只不過系統給他重塑的身體相當抗造，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不多，“沒有人能承擔那麽重的責任。”
他有詢問過官方需不需要他盡可能地彌補那些受害者的損失，但官方表示不用。
因為這有可能讓人抓到萬人迷存在的把柄。
“你為什麽不是？”那個記者不能理解，“我第一次見到您就被您吸引住了，我就很喜歡你。”
程東潔看著對方的面孔。
有些微胖的男人，圓臉，臉上的妝容精致漂亮。
“你並不喜歡我，你只是想變成我。”程東潔估計對方喜歡的不會是自己這種類型，“哦，不對，你應該是想成為萬人迷。”
“誰不想成為萬人迷？”男人誇張地睜大雙眼，“被所有男人爭搶的感覺爽到爆！那些女人……”說到後面，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顯然他知道這是不該說的，然而這卻是他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程東潔沈默。
那個記者戳了戳程東潔的胳膊：“你這種長得好的就是不食人間煙火啦，你太壓抑自己的欲望了。”
程東潔抿唇不作回答。
“我懂啦，你這種被太多人追過的，當然覺得追求者煩人啦。好啦，你品行高潔啦。”記者歪了一下頭，“我們這種有欲望的就是低俗啦！”
“如果……”程東潔實在忍不住了，他開口打斷男人，“如果所有男人都愛你，那不是對真正愛你的人很不公平嗎？”
“啊？”
“也許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不需要萬人迷光環就能被你吸引的人。他能夠理解你，能夠跟你磨合，能夠跟你永遠地走下去。”程東潔問他，“用那麽多虛假的愛淹沒那個人，真的公平嗎？”
記者想了想：“看情況吧，他如果真那麽愛我，他可以爭做追求者裏條件最好的那個啊。”
“穿過層層阻礙就可以來疼愛我了。”
“你簡直有病！”程東潔聽不下去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這裏有問題。”
在重新參與工作之後程東潔的性格已經平和了很多，他很少去跟人爭吵，因為他認為這一切沒有意義，爭吵帶來的輸贏沒有意義。
“我知道你想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抱歉，我不想聽了。”程東潔感覺這場對話很詭異，他仿佛看到了那個更年輕的自己。
“你幹嘛那麽激動？”記者不理解他。
“只知道臆想，什麽事都沒做到，在此之前先樹一堆假想敵。”程東潔看著對方，“以前也有個像你一樣的蠢貨。”
“有人告訴蠢貨，要給自己一點時間長大，那個蠢貨沒聽懂。”程東潔深呼吸，那些人命始終都是壓在他心頭的巨石，“這句話我也轉贈給你。”
“等到真害了人就遲了。”程東潔握緊拳頭，“只能從愛情裏獲得成就感！你連你自己是個什麽東西都沒搞懂吧！”
“大談特談什麽萬人迷？呵呵，這世界上有多少萬人迷？何洛，仇文，他們不都是嗎？你去做啊！”程東潔切了一聲，“為人類犧牲，或者搞藝術搞出不得了的名堂。”
“何洛的臨時伴侶一個月換一個，無數人都想往他身上撲。”
“那都是有代價的！！”
那些人都說程東潔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都說他是被利用的。他們都說程東潔沒見過真正的殘酷。
也許他們說得對，因為程東潔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他逃避了懲罰，他為自己能活下去而興奮。
可這種興奮又化作了折磨，沒日沒夜地摧殘著他過去的價值觀。
長大了就會懂了……
可過去的錯事太多太離譜，在明白道理之後他怎麽可能釋懷啊？
他有什麽資格去釋懷啊？他憑什麽興奮啊！
他曾經痛苦糾結的樣子被這個記者看到了。
記者在了解到他在惆悵後，記者說：“你難過的樣子真好看。”
好看，漂亮。
用這樣的詞來評價痛苦的他。
他看不到程東潔的絕望。
好像有誰說過一句：“她痛苦絕望的樣子怎麽會漂亮呢？”
哦，是仇文。他不理解程東潔為什麽會認為原文中女主沒有自我的樣子是美麗的。
可程東潔能理解那位記者為什麽這麽說。
正是因為理解，他才更加的痛徹心扉。
越成長他就越痛苦，他感覺被什麽東西困住了。
“神經病。”那個記者起身離開。
程東潔看著他推開門，看著門緩緩合上。
他一動不動。
他好像明白了，他被曾經的自己給困住了。
“不夠心狠的人，別做那麽極端的事。”
不然呢？
不然等發現自己闖下滔天大禍後，就別想好過了。
他快被困死了！他快被困死了！
程東潔求那個年輕的自己不要那麽步步緊逼。
可是年輕的他根本聽不懂啊。
“沒意思。”
“老套的說辭。”
“這種道理誰不懂？”
看吧，他覺得他明白。看吧，他繼續在傷害別人。
他試圖往懷裏摟太多太多他並不了解的、並不屬於他的東西。
最後他放不下了。
程東潔在崩潰之後重新擦幹淚水。
他還得繼續生活，要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要麽被壓垮。
無所謂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我覺得冰河變了。”仇文拉關敬英出去說悄悄話。
“冰河成熟了很多。”關敬英讚同仇文的說法。
“我是指她對她爸爸的殘酷。”仇文很難過，“五年怎麽可能建完嘛。”
“喪屍數量很多，而且喪屍的力氣很大，五年已經很寬裕了。”關敬英認為只要計劃得當，三年之內完工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準想這麽危險的東西！”仇文推搡關敬英，關敬英往一旁躲。
最後關敬英被摁倒在地，仇文撓著關敬英的癢癢肉。
關敬英原地扭來扭去，像一條上了岸的魚。
關敬英憋了一會兒後開口討饒，仇文放過了關敬英。
他翻身躺在了關敬英的身邊。
仇文拉著關敬英的手，擡頭看天空：“這樣真舒服啊，我覺得我能閉上眼睡一整年！”
“不可以的，我們最近有工作。”關敬英嘆氣，“您不能把工作全部交給外人。”
“我可以，我還可以讓你跟我一起睡一整年！”
“那喪屍會亂成一鍋粥的。”那群喪屍還沒有恢覆人類記憶，他們還是一群快樂的小傻子。
“那我們可以把時間極限壓縮到一年，我們在一年時間裏完成所有工作，剩下的四年就可以用來玩了。”仇文很激動。
“四年過去之後您還可以玩一萬年。”關敬英又說。
“龍光禮那個家夥跨專業做基地去了。”仇文忽然開口，“我比他厲害，雖然他死了，但我不能輸誒。”
仇文指向天空：“人類死的時候總喜歡往那裏看，但是那裏好空啊。”
“嗯，很安靜。”
仇文從鬥篷的內口袋裏掏出了關敬英的玩具飛機，他把玩具飛機舉起來：“我給你變個魔術好不好？”
“您要讓它飛起來嗎？”關敬英笑著詢問。
“對啊，飛起來，我們坐著它飛起來。”仇文輕聲說，“我把我所見過的都變回來好不好？”
關敬英收斂起笑容，他撐著地面起身。
他的表情太過震驚，他沒有去窺探仇文的想法，他整個人都懵了。
“其實，人類文明會隨著記憶的歸來而重新回到地面。”仇文也跟著坐起來，“幼蟲鉆入地面，然後爬出來，結繭，等待，破繭，化蝶。”
那些輝煌燦爛的文明會以一種新的方式歸來。
就像一副牌陣，它被無數次打亂，甚至撕碎重組，它總有一天會回歸牌組最初的排列順序。
這時間很長很長。
而等一切都回來之後，他們便可以重新邁步向前，帶著本就屬於他們的文明。
“等久一點，等等明天，明天的明天。”仇文說，“然後！嘩！一切都回來了！”
“到那時候我們又可以飛躍天空。”仇文舉著玩具飛機劃出一個弧度，最後他把玩具飛機戳到了關敬英的臉上。
仇文一本正經地壓低嗓音：“尊敬的乘客，請您確保安全帶已經系好，本次航行時間約為……唔，總之很長很長！”
關敬英依舊楞在原地，他的臉又紅了。
仇文重新戳了關敬英兩下：“關少校？！關機長？起飛嗎？”
關敬英反應過來了：“起，起飛！！”
仇文拿著飛機比劃了一圈，最後他把飛機放進了關敬英的手心。
關敬英捧著飛機，雙眼發光，就像他小時候那樣。
他以為只有孩子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才能在用手拖著飛機的情況下假裝飛機在雲層上方航行，因為孩子看不到現實。
可是長大之後的關敬英重新做到了，他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一天。
劃破藍天，乘著雲層，與飛鳥一起……
這該是個多幼稚多不切實際的夢啊。
可關敬英卻是透過現實看到了這場夢。
仇文篤定它們都會回來的。
它們的回歸仿佛已成了既定的事實，而那個未來與現在之間，只隔著時間。
一段精彩紛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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